□四川眉山 邵永义

秋夜月朦胧，程家嘴林盘里弥散着糯米糍粑的香味。这是当地的习俗，为了迎接中秋，人们将中岩后山慈姥沟里的糯米煮好蒸糯后，在石头制成的臼窝里打成泥状，糯米糍粑有米香和青冈木杵子的香味，又有软糯可口的柔性。再将打成泥状的糯米揉成团，裹上芝麻粉或豆面子，淋上自家熬的甘蔗砂糖，油亮亮的红糖糍粑就制成了。糍粑香、甜、糯、软，这一活动为一年的辛劳画上了句号，也为一年的秋收作了总结。

人们常说“穷端午，富中秋”。中秋时节，稻熟、果甜、鹅肥、鱼跳，恰是岷江两岸的节日，也是程家嘴走亲访友，敬老睦亲的季节。老人们各自把院子清扫干净，搬了桌椅板凳，摆上茶果糍粑，约邻居围了一圈，把从老辈那里听来的故事又讲了一遍，这叫传说中的传说了。

程夫人也摆了一桌，招待修桥的师傅和出力的乡亲。她打了两大盆糍粑，炒了一盆下酒的河虾，煮了一盆鸡蛋汤，大家在透过桂树的月影中，吟唱、说话，聊桥的工程、进度和想法。

程姑娘跃跃欲试地说：“我看了一下，三根松树的宽度，推鸡公车、走行人，都没问题。可是，要遇到中间迎面过人，或再来一辆鸡公车迎面过来，谁让谁呢？半途上怎么让呢？”

修桥师傅罗华灿一愣：“这桥还窄了吧！”

程姑娘说：“是呀，瑞草桥，有祥瑞之气。它不仅是我们程家嘴到瑞峰街上的桥，你们想啊，我们的桥一旦修好，龙凤场那个桥就不吸引人了，青神县城的人下瑞峰，去中岩，赶汉阳，又都会从我们瑞草桥过，这是全青神人的一座桥呀，三根松木肯定不够，起码要五根。”

“桥墩适合不？”程夫人也提起了精神。

罗华灿说：“桥墩我们用的是双座，把桥梁打成五根，没有问题，只是要增加近一半的材料，怎么施工？”

打鱼的程大爷一拍桌子：“我们渔船帮来做工作！”

程夫人沉思了一下：“修桥的事，对打鱼人好处不多，我看，还是从中兴庵的香火钱中出吧！这是中岩寺方丈的施舍，我们把瑞草桥修好了，远方的香客、两岸的乡亲、经商的买卖人都受益，也算是用到了善事上！”

罗华灿说：“那我喊瑞峰罈罐窑的老板再出点工，他们的砖、瓦、罈、罐，都要从瑞草桥推进城里去，不能坐享其成啊！

座中有一个船工师傅把手一举：“我们船儿帮也出点力，捐六根松树吧！”

当晚月亮很圆，照着议事的人群，程姑娘深受感染，她猛地抱起米酒罐子，给大家一一倒酒，自己也举起一碗酒来，豪气地说：“我是程家嘴的晚辈，这是修桥铺路的千秋大业，我代表年轻的后人，敬你们啦！”

众人举碗，一饮而尽。

程姑娘自己还有一个算盘。第二天一早，她就约了银枝、桂花等几个女伴，背了竹背篓，去往瑞峰对面的东山慈姥沟，把那些打了糯谷的稻草背了回来。姑娘们齐齐地走下渡船，朝思蒙河边走来。工匠们还没有弄懂，以为她们背的是牛吃的青草。程姑娘和伙伴们把瑞草背回来，都放在瑞草桥头。第二天工人师傅们一架桥，程姑娘就带着姑娘们，把糯谷草一条条挽成绳，用于桥梁的松树之间的塞缝、垫平，再用木桩打紧。

罗华灿在一旁看了半刻，立即叫好：“这才是心细的女子呀，这样桥面才平稳，推车的不卡车轮，走路的不闪脚后跟，这才是真正的瑞草桥呀！”

程夫人赶来看，也高兴地拉着程姑娘的手，赞叹道：“你比娘想得周到呀！”

程姑娘擦了一把脸上的汗，笑道：“瑞是灵芝，草是糯谷草，这桥才能刚柔相济，稳如平地嘛！”

姑娘们铺了糯草，并不满足。在踩桥的前夕，她们又担了几挑黏土，撒在桥面上，用木板打平，这桥就真的坚实了：坚固、平稳、宽敞。在桥的两边，些许糯草如垂柳一般，垂落桥下，在风中如流苏，如柳枝，轻轻飘扬着，别有一番风景。

（邵永义，中国散文学会会员，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，省直作家协会散文专委会副主任。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