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四川成都 曾勋

眉州不说再见

嘉祐元年（1056年），苏氏父子从眉山出发，先到省会成都拜谒张方平，再出剑门，进京赶考，双双高中进士。第二年，还未来得及享受鲤鱼跳龙门的喜悦，老家眉山就传来了噩耗：程夫人因病去世。

三苏父子日夜兼程两个月，回眉山丁忧，将程夫人安葬在今东坡区富牛镇。那是大悲也不乏小欢喜的三年，苏轼和王弗过着寻幽青山、读书绿水的生活，他们回到青神岳父家，与叔伯、表兄弟等游历山水庙宇。无拘无束的乡野生活也算是对丧母之痛的慰藉。也在这时，苏轼迎来了长子苏迈。

丁忧结束，苏轼带着妻子前往京城，等到制科考试后，被任为凤翔签判，二人又一起赴凤翔。治平二年（1065年）五月，27岁的王弗因病逝世，苏轼悲痛欲绝。

那种痛彻底而绵长，十年后的一天晚上，在密州任知州的苏轼一梦惊醒，泪挂眼角，他梦见了亡妻，写下传诵千古的《江城子》。

距王弗逝世仅11个月，让他又怕又爱的老爹也离他而去。苏轼辞去官职，全身缟素护送父亲和妻子的灵柩回乡。他买船和弟弟自安徽走水路，然后再顺长江逆流而上回到眉山。苏洵与程夫人合葬一墓，王弗则葬在距苏洵夫妇墓西北八步。丁忧期间，苏轼在父母的墓旁盖了座小庙，偶尔端坐其中，思绪神游，想起父母妻子的音容笑貌，不禁以泪洗面。服孝期满后，两兄弟北上剑门，循初次出川之路，返回汴梁，从此再未回过故里。

后来的元祐元年（1086年），苏轼知登州任五日即调回京师当翰林学士，恰逢好友贾讷要到眉州作官，他作诗相赠，说“老翁山下玉渊回，手植青松三万栽”。苏轼当然没有精力和财力在墓园种植三万棵松树，用意是委托贾讷看顾父母与亡妻坟园和问候家乡父老。“料得年年肠断处，明月夜，短松冈。”对苏轼而言，那是一个让他刻骨铭心的地方。

有人统计，他诗词中“梦”到眉州的人与物，就有352次。他沾染过的、梦忆过的一切，三苏祠、纱縠行故居、天庆观乡校和老翁山坟茔……随着时间流逝，逐渐演化为眉山的文化符号。

因为他，眉山“开挂式”地发展，越来越多的人成为眉山的“自来粉”。北宋以来，由于文化产业强盛，眉州地区到了“文籍山积”“佣贩皆诗书”的地步。之后，一千多进士泉涌，以致清代文学家、丹棱人彭端淑不加掩饰对家乡的热爱，“两宋时人文之盛，莫盛于蜀，蜀莫胜于眉……”

今天来到眉山的游人会发现，城市的方方面面都被苏轼承包了，苏祠路、苏轼公园、望苏桥、东坡鱼、东坡肉、东坡肘子……公园、饭店、茶馆、旅店、学校、景区处处都有他的影子。这里，是三苏为人为文的根，人去城不空，眉州从来没说过再见。

（曾勋：媒体人，著有《思想是我的盐》《孔庆东现象批判》等专著。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