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04版:
      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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雨水至 万物生

□丫丫

雨水,二十四节气的第二个节气,也是春天的第二个节气。此时天气逐渐回暖,冰雪融化,降水量增多。

古语有云:“天一生水,春始属木。”春天之所以为人所感知,皆因水与草木。无水之滋养,草木难以萌芽吐绿;无草木由枯转荣,春天亦无从谈起。若春天未曾到来,冬日里冰雪覆盖的水体亦无法化作绵绵春雨。这是大自然之循环链条,四季更迭,变化无穷,轮回不息。

古人将雨水分为三候。一候獭祭鱼,二候鸿雁来,三候草木萌动。

河冰初融,潺潺流水唤醒了沉睡一冬的水獭。它们在水中游弋,身姿矫健,动作敏捷,熟练捕捉着肥美的鱼儿。而后,水獭将捕获的鱼整齐排列在岸边,仿佛是在举行一场庄重的祭祀仪式。

随着气温回升,归乡的鸿雁成群结队,排成整齐的“人”字或“一”字,向着北方的家园振翅高飞。翅尖抖落的羽毛化作云中锦书,雁鸣声声,划破了长空的寂静,传递着春回大地的喜讯。

最细微的萌动总在无人处发生。大地深处传来根须舒展的私语,草木嫩绿的新芽怯生生探出了头,那一抹抹新绿将在大地蔓延开来,点燃整个春天。

节气翻过立春的扉页,当雨水彻底浸透了这世间的一切,雨水便带着青绿墨汁洇染天地。此时北国积雪初融,江南烟水空蒙,节气流转的密码,就藏在南北各异却又同样充满诗意的景致里,藏在这大自然细微的变化与蓬勃生机之中。

雨滴彼此追逐,在每一片绿叶上跳跃,在每一朵花儿上停留,发出清脆的声响。雨水是快哉的春意,雀跃的欢喜。天青色等烟雨,有人在烟雨中等你。雨水又有着浪漫的惆怅,春日如梦,梦里不知身是客。

这滋润万物生长的雨水,悄无声息渗透进大地的每一个毛孔。它让枯木重获生机,迎来又一个春天;它让种子鼓足勇气,奋力冲破黑暗的束缚,向着光明生长。

“风传花信,雨濯春尘。”雨水节气的花信风让春的意象渐渐繁盛。

菜花从田埂开到山坳。金黄的海浪在雨雾中起伏,每一片花瓣都噙着蜜,醉得蜜蜂跌跌撞撞。

杏花爱在烟雨中梳妆。枝头那深浅不一的胭脂痕,是她边等人边数着花瓣,等到春衫渐薄的心绪起落。

李花开得清绝。疏影横斜处,素白的花朵藏着春天的温柔,不言不语,倒比月光更皎洁三分。

寒冬时的冷静与理智,早已丢盔弃甲,让人不由自主沉醉在一场不愿醒来的梦里。是尘世的过客也好,是这场梦的主人也罢,有了美好的重逢,一切都是值得。

最是一年春好看,也最是一年春好吃。

春天,各类野菜嫩芽长了出来,正是吃笋尝鲜的好时节。

“雪沫乳花浮午盏,蓼茸蒿笋试春盘。人间有味是清欢。”东坡的诗词不知不觉就从唇边滑出,带着丝丝缕缕的春日清韵。

一个初春的日子,空气中还夹杂着几分冬日的寒意,但杨柳已抽出细丝,随风摇曳。苏东坡与友人同游泗州南山,吃野菜,喝清茶。一句“人间有味是清欢”,让无数人在喧嚣尘世中寻得了心灵的宁静与慰藉。而“蓼茸蒿笋”几个字,仿佛自带了春天的气息,看着便能感受到那份来自大自然的勃勃生机。

春天的味道,天生就带着一种不加雕琢的动人。无论是大火清炒,还是简单凉拌,越简单的做法,越能留存住它们不同于普通蔬菜的那一抹独特“野气”,也越能让人感悟到东坡的“人间有味是清欢”。这清欢,源自对平静、疏淡、简朴生活的热爱与珍视。

这一口春天的“鲜”和“野”里,还藏着浓浓的乡愁。

在徐州的一个春天,苏东坡写了首《春菜》。他将老家四川漫山遍野的翠绿和好吃都写在了诗里:蔓菁生出新叶,春初的韭菜鲜嫩欲滴,满山的嫩蕨破土而出,甘菊的嫩芽、茵陈的幼苗,随处可见。人们挖着荠菜,采着青蒿,翘嘴白鱼随手便能从水中捞起,还有那江豚脍、苦笋煲……

苏东坡流着口水列出了一长串家乡的春日美食,可“北方苦寒今未已”,一样也吃不着。越想越渴望,他甚至动了辞官回家乡的念头——不能等到牙齿松动、头发脱落,那时可就什么美味都品尝不了了。遗憾的是,自东坡踏上仕途后,仅在为父亲守丧时回到家乡待了三年。此后漫长的人生岁月里,他再也没有踏上过眉山的土地,那些带着家乡味道的美好,终究成为了他心中永远的牵挂与遗憾。

谁又没有一点遗憾呢?可春光总会让人记得生命中的诸多欢喜。当雨水浸透万物,一颗心朗润起来,我们和春天的故事就开始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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