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四川眉山 棱子 沁寒

那一年的初夏，中岩书院的学生和本地秀才，将为水观音壁下的慈姥潭重新命名。王方邀约本地名流，会同寺庙的主持，共当评委。若被选中者，所题之名将刻在水观音佛像上端的赤壁上，流传千古。

远远近近的秀才听闻后，都想参与中岩书院举办的命名盛会。他们纷纷提前抵达中岩下寺，伫立潭边，苦思冥想。头天上午，王弗带着丫鬟和二十七娘坐船过河。上岸后顺着慈姥溪进山，给父亲送书信。她们穿过绿树、翠竹掩隐的路径，刚来到中岩下寺的水潭，就看见父亲送朋友下山，途经慈姥潭，正饶有兴趣地指点崖壁上的篆刻和石刻造像。王弗把书信交给父亲就坐在水潭边。这里是父亲最喜欢逗留的地方，王弗也喜欢。这水潭约50多米长，上端有泉水从石拱桥下流来，下端有细细的出口流入岷江，水面最宽处5米多，窄处约3米，人却无法去到观音壁下。

她想起父亲第一次给她讲慈姥夫人在此显迹的情形。王弗问父亲，这潭水怎么是绿的？慈姥夫人变成龙后，就住在潭里吗？我怎么看不见呢？王方捋须微笑，你是凡人，又不是崖壁上的观音菩萨，怎能看见。

王弗指着崖壁上第一龛村妇模样的观音说，父亲不是说过菩萨之前也是凡人吗？王方转身按下女儿的手，严肃地说，不能用手指向菩萨，要双手合十。王弗赶紧双手合十赔罪。

王方又问女儿，看见水观音像上方的达摩没有？那是从印度传来的佛像。水观音是被汉化后的菩萨。你知道这三龛佛像表达的内容吗？

王弗略略沉思后，回道，是说明人是怎样变成菩萨的吗？王方有些吃惊，用眼神鼓励女儿说下去。王弗道，这个提篮水观音原本是个普通农妇，勤劳、善良，给山上的丈夫送饭。第二龛是说这个农妇修炼成菩萨的过程？王方认真地看着女儿，示意她接着说。王弗又道，因为她的一只脚还在地上，身后已经有佛光了。王方点头，同时移向第三龛佛像。王弗双手合十道，水观音成佛了，因为她坐在莲花上了。

王方对女儿的解读不置可否。他说，人间有许多活菩萨。只要你善良、智慧、仁爱，有能力帮助别人离苦得乐，那一刻的你也是菩萨。王弗似懂非懂地点头。父亲带女儿返回到水潭左边，讲解赤壁上的三座经幢。王弗说，我知道了，这是藏传佛教。

王弗指着经幢旁的篆刻“中嵓”二字，问父亲中后面是什么字？

岩，中岩。右边还有四个字——与造物游。

王弗不等父亲说完，就喊，不对，写错了。

王方笑笑，你说的也对。这个“嵓”是岩的异形字，是依照中岩的山形变化写成的，在书法中可以这样变化，在书写中不行。王弗又点头，知道了，这种情况只是特例。

王方欣慰地笑了，我女儿不输男子。若真是男子，其才思和聪慧是可以相配苏轼的。

王弗见父亲走神，轻轻碰了碰父亲的手臂，拍着手掌说，我想看看鱼，却不见鱼儿出来。王方笑着说，你的巴巴掌声音太小，随即举起手来，啪啪几声，果然有鱼儿冒出水面，少顷又游回崖下。王弗说，这鱼儿听见父亲拍掌就出来，是认得父亲吧，太神奇了。

父亲说，鱼儿有水观音庇护，不怕人。你看，这水面与观音像的距离，基本保持在三尺左右不变。这水观音没被淹过，涨水的时候，这潭水不涨，大旱的时候，这潭水也不缩，确实神奇。

王弗她们等王方离开水潭，送朋友去河边慈姥渡。三个人立即面对崖壁下的水面，一齐拍掌，边拍边喊：鱼儿鱼儿快出来，出来就有好酒肉。王弗叫丫鬟把小瓦罐里的沙虫子，全部倒进水里。潭不是很深，水面漂浮着少许树叶和竹叶，却能清澈见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