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四川眉山 棱子

3

邵永义一直在问到哪里了，袁超群也问要不要来车站接。

我们打的，司机说走近路，13分钟就到神木园，把我们送到饭店门口。正好与散会的人同去餐厅。居然有七八桌。

青神总是吸引人的，主要是有热情的主人和越来越美的春景。很久不见的燕群、帅辉，还有富顺的周春文，都来了。

竹里巷子的春天，让馨忆动了住一段时间的念头。她在北京待得有些久了。周闻道指着不远处思蒙河对岸一片菜花尽头说，那是我的老家，去住吧。家里只有老母亲和兄弟媳妇二个人，吃住方便，饭后走几道田坎，来竹里巷子喝茶。

馨忆笑着看我。

我点头，这是个好主意。

4

对于青神，我们有太多的美好记忆。

周闻道的老家青神曾经是我们年年春天的据点。原因是，三八节也是在场主义的生日。

午饭是雷打不动的豆花、凉拌鸡、回锅肉、香肠、腊肉、卤鸭子、豆瓣鱼、耙耙菜……有时还有一盘白灼虾。我们边吃边说，太丰富了，太多了，简单点嘛。周闻道总是说，朋友们从乐山、成都远道而来，我肯定要尽好地主之谊。

那我们眉山的是巴到吃的？

眉山的都是主人，要陪好客人。

饭后，我们坐在二楼宽大的阳台上喝茶，吃瓜子、花生、橙子，看楼下无尽的菜花在阳光中，散发出香气。

散漫的交谈中大家总是走题，文学在场、情谊在场、生命在场，都抵挡不住菜花的诱惑，总会压倒周闻道们的《在场》讨论会。

我和林歌尔互对眼神，假装去卫生间，悄悄下楼，跑出院子，冲向菜花地。结果，大家一窝风跟了来，比我们还快。

我蹲在菜花地边，掐嫩嫩的棉花草，提前做蒿蒿粑。贵全总是说我，还没打过雷，吃不得。清明粑，清明粑，要清明才开花，是吃花，不是吃草。这点你都不懂哦。

歌尔手脚麻利地干活，一把把往我的塑料袋里塞，“棱子是先吃叶子后吃花。”

突然听到周闻道在前面喊，快点，快点，这儿有一大片。歌尔回应他：地主，你的手长，快帮我摘噻。周闻道跳下田坎，菜花沾在他的身上、脸上，头发上。此刻，大家都变成了一群勤劳的“蜂子”。

我赶快把塑料袋递给周闻道，顺便表扬他一句：大朋友相当合格。

有人在转弯的机耕道上，看见一架鸡公车。车上放了一个空背篼。林歌尔坐上去，对着人群喊：哪个来推我嘛？

我说，肯定是“地主”噻。你扮演“地主婆”，“地主”推着鸡公车，巡视自家“地主庄园”，看看能否收个三五斗。

5

第二天早饭后，青神采风活动兵分两路，和我一样想去程家嘴的人不少，居然有5辆车。

我和馨忆上了头一辆车，滕礼建带队。一路上都在听他讲解。

刚过程家嘴路标的岔路，我就喊停车，下去留个影。我双手合十，在心里默念，程夫人，我来看你了。

后面的车以为到了，都跟着停下。乡村小公路堵了。

滕礼建匆忙为我们拍了照，就喊快走快走，堵住人家了。

刚回到车前，一群人正对着路边树梢上的一缕强光拍照。我才发现太阳是突然钻出云层的，形成一个耀眼炫目的光洞。树的后面是房屋的外墙，正好有程夫人和苏轼苏辙小时候的画像。

车队穿过水泥村道，在一处竹林边停下来。旁边是流向岷江的思蒙河，从周闻道老家门前流下来，不宽，大约十几米。河岸是自然起伏的菜地，河那边不高的三棵树成了地标。

我紧跟滕礼建，飞快地走向河边，想看看思蒙河流进岷江的样子。岷江的对岸是我熟悉的中岩寺。邵永义曾无数次地站在那里，为我遥指程家嘴。

眼前的菜花突然明亮起来。我回头看落在后面的馨忆，已爬上路边的坡，正对着天空拍照。

周闻道举着手机紧追几步上来，给我看他拍的天空。在隐约的太阳周遭，出现了一小片丝状的金色彩云，绸缎般倒映在河底。

我惊叫，程夫人的天空！这是程夫人的天空。程夫人晓得我们来看她了。心里突然有疼痛袭来，鼻子发酸。

我抬头望天，除了头顶的天空美得惊人，大面积的天空依然是灰色的云层和薄雾。

再看水里的倒影，是东坡诗意里的晴方好。水是平静的，没有风，没有潋滟，有光，刚刚晴方好。

我一步一步走向水边，想看真切是不是只有这一小片的水里，才是程夫人特意显现的照耀。

（棱子，本名张蓉，眉山丹棱人。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，有作品在《人民文学》《四川文学》等发表，出版专著《与尔并肩》等5部。《百坡》顾问。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