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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袋山货
章亚梅

这是一根普普通通的塑料袋,红白相间的条纹,许是不堪重负,又或者是因为辗转了1000多里地,绳子已断了一边。里面装的是核桃和花椒,地地道道的山货。

  它来自阿坝州金川县卡撒乡巴拉塘村。

  在今年3月之前,我并不知道祖国的版图上还有这样一个地方。藏区的高半山上,住着那样一户人家。女主人叫张诗秀,丈夫患胃癌去世,一人拉扯着两个孩子,供养着年迈的母亲。

  张家的艰难是两年前从援藏的同事老刘处得知。老刘是我们的机关党委书记,眉山第三批援助金川工作组的一员,在一次下乡途中了解到他们家的窘况和无助,民主征求我和另外4人的意见,加上他本人,团结起了一个“6人帮助小组”,每人每月出资100元,共同帮助两兄妹读书。

  资助贫困学生这样的高尚行为,因为100块钱竟然发生在了我身上!曾经以为这样的“光彩工程”跟我这个工薪一族是有距离的,是那些实力雄厚的企业家,甚至是喜欢沽名钓誉的土豪做的事情。

  那一刻,我深深地意识到了自己的狭隘。

  2015年4月17日,我向提供的银行账号打了第一笔钱,600元。大概是当天晚上,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,是两个孩子的母亲,没有多余的话,只是一个劲地道谢,把我搞得有些不知所措……

  夏天过后,我收到了一袋山货,是带着泥土香味的干蘑菇。张大姐说这是两兄妹暑假里上山采的,因为雨水多,菌子少,晒干了就一点点。后来,“就一点点”成为了她每次捎带山货给我说的最末一句朴素的谦词。话语总是淡淡的,但完全掩饰不了浓浓的人情味。他们在用自己可能的方式表达心意。

  姐姐的成绩不错,人也懂事,弟弟顽皮,学习不太勤奋。每一个节日,总会收到姐姐借妈妈手机发来的祝福短信,这让我很温暖。

  2015年8月,王影聪主席专程到金川县看望慰问援藏干部,无意听说了我们的“私人行为”,把老刘说了一通,在主席眼里,我们都是“小朋友”,工资也不高。于是,我们个人参与的“光彩工程”就上升为公家的集体行动,列入了单位的扶贫攻坚工作内容之一。

  这样的“行政爱护干预”导致的经费渠道变化,并不为张大姐知晓,我们也从未主动告之。

  再后来,当我收到辗转托工作组带回眉山的山货时,便会觉得受之有愧,心里很不坦然。而一个念头却似发了芽的种子,强烈地想去金川看看。

  2016年3月的一个周末,终于成行。奔波10多个小时,到达卡撒乡巴拉塘村,见到了山腰上我牵挂已久的人家。在此之前,他们于我而言,仅限于一个银行账号和一串电话号码,并没有太多温度。

  停稳车,一个瘦瘦的男孩抱来一块大石头塞在我的前轮,是弟弟,连他都有了对付山地停车的经验。“妈,快点回来了……”顺着他吼的这一嗓子方向,我看到了正在地里干活的妈妈。穿一身蓝布衣服,扎着头巾。近了再看,脸上的高原红极具特点。

  因为提前联系过,进屋后小院里已摆好了桌子、凳子,放满了花生、瓜子和爆米花。姐姐欢快地跑进跑出为我们端茶递水,一看就是很懂事的女娃。谁能否认她的懂事呢?每到周五回家,迅速做完作业后,一天半的时间都在帮妈妈劳动,星期天下午再带着弟弟步行两个多小时返回镇上的学校。

  梨花纯洁地开在枝头,映照着几张纯朴的脸庞,在和他们的交谈中,我感到自己的一颗心竟然有着从未有过的纯净。

  临走,我悄悄塞给了张大姐一笔钱,那是我履行公务员职责得到的报酬。那,也是我表达心意可能有的方式。

  打开车门,姐姐和弟弟抬着一根编织袋凑过来,不由分说往里塞。为了防止我推辞,弟弟一把将我拖住,瞬间被控制,小小年纪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劲!是两块腊肉和一袋花椒,这让我很哽。打心眼里不愿意要,因为我知道这是可以卖钱的东西,是他们家可怜的收入渠道。一亩地六、七十棵花椒树,能换回全家一年的生活必需品。

  返回眉山很久以后,姐弟一家站在梨树下挥别的身影总在我脑海里浮现。我只是他们人生中一个很偶然的过客,而他们却早已把我当成了亲人。

  立冬的这一天,再次收到一袋山货。核桃的壳很硬,如姐弟一家面对困境的坚强,剥开一尝,仁很脆,特别易碎,这让我想起了山里猛烈的阳光,以及那些需要关爱和保护,然后一起同行的人们。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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